1988年11 月,我剛到澎湖當兵,還在新兵隊裡。在一次的莒光日課程中,輔導長要我們這些菜鳥們上台報告讀書心得。 輪到我時,一上台就開口說:「我最喜歡看的雜誌是《人間雜誌》,因為 …」 此話一出,只見連上長官們臉上微微一怔,全場瞌睡蟲頓時清醒過來,大家心裡都在想:「靠,這個菜鳥,還真不長眼」 

在這之前,我壓根不知道《人間》竟然會是列管在案的敏感書籍(不是禁書),甚至以為她是優良讀物哩。 還好,長官事後並沒找我麻煩,大概當我是個天兵吧。 反倒因為這次意外的表態,讓連上幾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同梯,誤認為我跟他們是同一掛,而成為莫逆之交,結果,害我那兩年談的盡是國家大事,呼,算是意外的收穫吧。 的確,在那個年代,喜歡看 《人間》的青年, 幾乎都是熱血青年。 

在此先懺悔一下: 我喜歡看《人間》,但是都是在茶藝館、圖書館看的,未曾珍藏過她。 主要是因為發現她時,已經快停刊了。之後,大學時代曾經有幾次在光華商場,看到她們被綑綁著躺在地上,猶豫了很久,還是小氣的沒把錢掏出來。( 學生時代一直對買書很小氣,賺錢後卻忘了有買書這項需求 ) 

捨不得買《人間》,卻因她迷上攝影。 曾經,我是那種拿著單眼相機到處亂拍、黑白相紙一包一包的買、幻燈片一捲一捲的洗、每月都要到 「爵士攝影專業沖洗店」報到三四次的攝影肉腳,為的就是想拍出《人間》那種感動。 唉,這當然又是一個「一次性完美」的慘痛案例。 

爲什麼喜歡《人間》?   因為她給我真實的感受。

在認識她之前,對這片土地上其他社群的一切,我完全接受媒體所說,認為社會一片祥和,經濟欣欣向榮,生活將愈來愈富裕,整個週遭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感傷的。 因此,為了宣洩情感,滿足我的民族情節,我讓自己沉醉於中國的歷史、祖國的山河,因而離現實越來越遠。

 直到遇見《人間》,才恍然大悟:原來,我是活在 [楚門世界] 裏的楚門,所感傷的都是被刻意製造出來的歷史。 真正需要我感傷的,都在 [楚門世界] 外面。 

曾有一位好友跟我說:「他帶台北女友回鄉下老家,第一件事就是要女友脫下鞋子,赤腳在田裡散步。」 我當時心裡想:「你這老兄也未免太矯情,沒踏過泥土又怎樣,我從小在田裡打球、玩彈珠、烤蕃薯,現在也沒有什麼感念啊。」 

直到遇見《人間》,才有所體悟:原來,我一直都是穿著鞋子走在這片泥土地,我的腳底只有鞋底的舒適,從未真正的感觸到這片土地的脈動。 

就這樣,我走出了象牙塔,緊接著解嚴,整個社會也走出了象牙塔,同時,那個潘朵拉的盒子也被打開了。 整個社會從過去的資訊匱乏,到資訊氾濫的令人難以招架。 以前我只要單純的接受,後來逼的要以動機論來抗拒過多的資訊,最後,乾脆不聞不問,連理由也省了,所以,內心又再次空盪下來。 

那天,抱著湊熱鬧心態與老婆去看 《斷背山》。 坐在電影院裡,老婆被劇情感動的淚眼婆娑,不能自已。而我卻呆坐著想:「我已多久未曾熱淚盈眶過?甚至連雞皮疙瘩也不再有,赤子之心早已不在。」 

我的資質平庸的可以,在職場上拼戰,只能靠著勤能補拙硬撐,十多年下來,下班回到家,仍然擺脫不了公事的糾纏。 今年初又換了工作,一方面是心已疲,再則是這次的工作層級較低,不用再帶它回家。 放空後的自己無所事事,既沒小孩煩心,也沒其他興趣可排遣,最不費力的就是上網閒逛。 

就當自己對五斗米感到食之無味,生活沒半點生氣之際,我來到了幾個年輕地方記者的網誌,看到他們以簡單、俐落的文字,詼諧幽默的態度,抒發工作上的情緒,真是令我汗顏(以後再也不會看人家年輕就送他草莓了)。 

在他們之中,比較讓我產生共鳴的是《小記者所見所聞》,喜歡看那發生於窮鄉僻壤間被小記者挖掘出來的故事,這些故事裡沒有悲情、沒有怨恨,只有不向際遇低頭的生命力。 終於,我感到了鼻酸,也想起了塵封的《人間》。 

或許是巧合吧,幾乎同時,看到「陳映真在北京病危」 的新聞,更讓我開始緬懷 《人間》。 於是,寫了這篇雜文,藉此紀念《人間》- 這個被我當成是熱血青年必看的好雜誌。

 我在文章中只提 《人間》 對我的影響,並沒有深入的陳述她的內容 (我也沒這個能耐 ),各位看倌若想暸解、或是重溫 《人間》可到人間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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